現代短篇散文_中國現代著名散文
《燼錄》記錄了兩年前香港空戰爭期間的人和事,張愛玲在1944年寫了一篇長篇散文。
我和香港隔了相當遠的距離——千里,兩年,新事物,新的人。香港在戰時的所見所聞,只是因為它對我個人產生了劇烈的影響。那時候,我談不上?,F在,我已經安定下來了,至少提起來的時候不會語無倫次。但是,我對香港戰爭的印象幾乎完全局限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。
我不自告奮勇寫歷史,也沒有資格評論歷史學家應該持什么態度。但私底下,我總是希望他們說些不相干的話。這個現實是沒有系統的,像七八個話匣子同時唱歌,各唱各的,使之陷入混亂。偶爾在無解的喧囂中,出現了一個清晰的瞬間,讓人感到悲傷和光明,能聽到音樂的音調,但立刻被黑暗包圍,淹沒了那種理解。畫家、文人和作曲家把零星的、偶然發現的和諧聯系起來,產生了藝術的整體性。歷史如果太注重藝術完整性,就會變成小說。和威爾斯的《歷史大綱》一樣,因為有點太過理性而不能納入正史,從頭到尾都在描述自我與自我的斗爭。
一個剛毅的世界觀,不管是政治的還是哲學的,總是讓人討厭。生活所謂的“樂趣”就在于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。來自dedecms的內容
在香港,當我們第一次得到戰爭的消息時,宿舍的一個女同學沖過來說:“我該怎么辦?沒有合適的衣服穿!”她是一個富有的海外華人,她需要不同的服裝去參加不同的社交場合。從水上舞蹈到盛大晚宴,她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,只是沒想到會開戰。后來她借了一件很大的黑色棉袍,對于頭上飛來飛去的空軍來說不是很有吸引力。出逃時,宿舍的同學“各奔東西”。戰后我們再見面的時候,她已經剪短了頭發,梳了一個男人的菲律賓發式,為了裝男人,在香港很流行。戰爭期間,人們不同的心理反應確實和衣服有關。比如Sureka。蘇嘉是石在馬來半島的一個偏遠小鎮。她很瘦,棕黑色,睡眼惺忪,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。像一個受過修道院教育的女孩,她是可恥的天真。她選擇了醫學。醫學系要解剖人體。被解剖的尸體穿不穿衣服?蘇珈曾經擔心這一層,問人。這個笑話在學校是眾所周知的。
一顆炸彈落在我們宿舍隔壁,主管只好催促大家避免下山。Sureja在危難中也沒有忘記收拾自己最尊貴的衣服。盡管很多有見識的人苦口婆心地勸阻,她還是頂著火,把那個笨重的大箱子扛下山了。蘇珈加入聯防工作,在紅十字會分會做臨時護士,穿著一件有紅銅綠壽字的錦袍蹲在地上劈柴生火。雖然很遺憾,但還是值得的。之前那套巧妙的服裝給了她自信空,不然她也不會和那些男護士相處的那么好。努力,冒險,和他們開玩笑,她漸漸習慣了,話也多了,也變得能干了。戰爭對她來說是一次難得的教育。
至于我們的大多數學生,我們對戰爭的態度可以作為一個類比。就像一個人在硬板凳上打瞌睡。他雖然難受,抱怨不休,但還是睡著了。
我們不在乎任何可以忽略的東西。在最豐富多彩的經歷中,我們還是我們,一塵不染,維持著典型的日常生活。有時候看起來有點不正常,但仔細分析還是一樣的風格。和伊芙琳一樣,她來自中國大陸。她經歷了許多戰斗。據她自己說,她很努力,習慣了被嚇到。然而,當我們轟炸鄰近的軍事要塞時,伊芙琳是第一個不知所措的。她變得歇斯底里,又哭又鬧,講了許多關于戰爭的恐怖故事,把旁邊的女同學嚇得面無人色。
伊夫林的悲觀是一種健康的悲觀。宿舍的食物庫存快用完了,但伊芙琳吃得比平時多,勸我們都要努力吃,因為很快就沒有食物了。我們盡力節儉,試行配給制,她卻千方百計阻撓。她吃飽后整天坐在一邊抽泣,所以得了便秘。
我們聚集在宿舍最低層,黑洞洞的箱子房里,只聽見機槍“忒啦啪啦”像雨點打在荷葉上。因為怕流彈,小姐姐不敢在明亮的燈光下走到窗前洗菜,所以我們的蔬菜湯里全是蠕動的蟲子。
教室里,只有閆穎膽子大,冒著生命危險去市區看了一場電影——看了五顏六色的動畫片——然后她就回宿舍,一個人在樓上洗澡。一顆流彈打碎了浴室的窗戶,她還在水盆里潑水,還在唱歌。當主管聽到這首歌時,她非常生氣。她的冷漠似乎是對每個人恐懼的嘲弄。香港大學已關閉辦公室,外地學生被迫離開宿舍,無家可歸。如果他們不參加守城,就解決不了住宿問題。我跟著一大批同學去空的總部報名。當我報名領取徽章的時候,我被空攻擊了。我們跳下電車,跑到人行道上,縮在門口,懷疑自己有沒有盡到阻止空共青團員的責任。-守衛空的職責到底是什么?在我發現之前,戰斗已經結束了?!T口都是人,散發著腦油的味道,冬天還有帶棉墩的人。從頭頂看出去,是一片清澈的淡藍色天空。一個空電車停在街道中央,電車外面,有微弱的陽光。電車里面,也是太陽——光這電車就有一種原始的蒼涼。
我覺得很可怕——我應該死在一群陌生人中間嗎?可是,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死,骨肉被炸成碎片,有什么好處呢?有人喊著命令:“觸地!觸地!”人蹲下的空缺口在哪里?但是我們打了對方的背,我們蹲了下來。飛機墜落了,砰的一聲,正好砸在頭上。我用警衛的鐵帽子空遮住了臉,黑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們沒死,炸彈落在了街對面。一個大腿受傷的年輕店主被帶了進來,褲子卷了起來,血很少。他很高興,因為他是群眾關注的焦點。起初,門外的人打不開,但現在他們更有信心了,大喊:“開門,這里有人受傷了!打開門!開門!”不,我不敢開車進去,因為我們太雜了,什么都做不了。在外面,我氣得說“不得人心”。里面門一開,大家都沖了進來,幾個女眷和丫鬟都木著臉不敢作聲。不知道大廳里的箱子是否矮。飛機繼續投下炸彈,但漸漸遠去。警報解除后,大家絕望地跑上電車,怕趕不上,犧牲了一張電票。
我們得到消息,歷史教授弗倫奇被自己人槍殺了。像其他英國人一樣,他應征入伍。那天黃昏后他回到軍營,想著什么。他沒有聽到哨兵在喊叫,所以哨兵開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