詞客偏生賡俗韻——介紹石凌鶴編寫的對聯徐勝彬

一、石凌鶴是編寫對聯的高手

石凌鶴從小便跟著他祖父在樂陶山館學詩、學對聯，因為記憶力好、才思敏捷，在樂平被譽為神童。他成為了全國知名的戲劇家、大詩人、大詞人之后，對于編對聯，更是口到聯來。一天，有人讓他以江西地名為詞，編寫成對聯，他眼一眨，便來了一串珠璣之作。

新建石城萬年萬載

永修銅鼓樂平樂安

修水進賢安遠安福

寧岡興國廣豐廣昌

宜黃宜豐崇仁崇義

新余新干樂安樂平

高安湖口石鐘山，萬載都昌三里灣。

樟樹浮梁接竹渡，武寧樂安黑龍潭。

婺源吉水臨川縣，興國于都石城奠。

新建樂平景德鎮，永修銅鼓萬年聲。

夠了。石凌鶴的才情橫溢，文思敏捷，這是一例。

到了“史無前例”的文化大革命時，石凌鶴因是江西的“三家村”之一，被關進了牛棚，在高安牧牛。一天，幾個文人在勞動之余，苦中作樂，玩點文字游戲。原江西省委黨校校長艾寒松編了一條下聯：“鯽溯激流游吉水”，征求上聯。這里的平仄、諧音、動詞、副詞、地名等均有限制，要對好下聯，確實不易。當時有幾個文人試著對了幾條，艾寒松看了都揺頭，表示尚有欠缺。石凌鶴牧牛歸來，眾人與之講了前亊，稍加思索后，石凌鶴便對了個“風吹楓葉落豐城”。艾寒松稱絕，眾文人拍手叫好。這幅對聯是：

風吹楓葉落豐城

鯽溯激流游吉水

平仄、對仗都很工整，最妙的是三個“吉”音字，對三個“豐”音字，皆為諧音字。

二、石凌鶴長聯留千古

石凌鶴寫了很多長聯，都是為江西有名的景點寫的，它們一定與名景一樣長留于世，供人曕仰，萬古流芳。（他為樂平劇院也題了長聯）?！沧ⅰ?/p>

滕王閣長聯

物華天寶著名篇，紫電清霜，祥祓豐城劍氣，萍鄉煤礦，景德瓷都，萬頃鄱湖，廣藏鎢矽。千疇香稻，荻港漁歌。何如遠泝春光，云飛南浦。樂得雄懷浩蕩，選勝登樓。擊鼓唱高腔，笑談今古。未免憤世嫉俗，觸目驚心。格理致知，期裕民育德；自是肩擔日月，力圖富國強兵。斯尚也，毋嗟毀譽知寒暖。守半窗楊柳，十里晴沙，閑吟秀句題紅葉。（上）

人杰地靈銘史冊，陳蕃下榻，禮端孺子儒宗。栗里桃源，瀧崗阡表。三番變法，正氣文章。四夢玉茗，黍居畫巻。以此長暉秋色，雨注西山。居然好景徘徊，尋幽遣興。抒情頌烈士，漫話愚賢。尤其把酒當風，披襟狂嘯。揮拳振筆，仰先哲殊勛；還須腳踏雷霆，方可鋤奸伐暴。勇為哉，不計浮沉任去留?？淳艔B芙蓉，兩行大雁，請賦新詩付晚霞。（下）

這一幅二百五十四字的長聯，簡直就是一首氣勢磅礴的江西贊歌。更可貴的是作者直抒胸臆把自己擺進去，大談如何發揮江西優勢，振興江西的想法，令人敬服。

簡言之，這幅聯，上聯寫物華天寶，下聯寫人杰地靈，內容極為豐富：有埋藏干將莫邪劍的豐城，有著名的萍鄉煤礦，有景德鎮瓷器，有鎢礦、矽礦。更有盛產稻米丶魚蝦的贛鄱大地等。人杰中，有為陳蕃特別禮遇的徐孺子，有隱居的陶淵明，有寫瀧崗阡表的歐陽修，有變法的王安石，有寫“四夢”的湯顯祖，有埋在西山的方志敏等烈士。這幅聯氣勢恢宏，如：“自是肩擔日月，力圖富國強兵”?！坝绕浒丫飘旓L，披襟狂嘯”。這幅聯又情意綿綿，極象一首詞，如：“守半窗楊柳，十里晴沙，閑吟秀句題紅葉”?！翱淳艔B芙蓉，兩行大雁，請賦新詩付晩霞”。

贛州八境臺撰聯寄興

二水環流，玉巖欣夜月。贊嘆儲潭曉鏡，天竺浴晴嵐。幾杵疏鐘，懷舊半江漁火。相對珠簾畫棟，留連斷碣殘碑。臨洪流而賦詩，清風快雨而無價。成仁厚愛，端的前賢是導師。奮發高歌，膽敢呼風喚雨。（上）

三臺鼎立，寶蓋匯朝云。豪吟雁塔文峰，馬崖禪杖影。雙飛白鶴，撫今一枕寒霜。漫邀霧靄歸樵，偶爾煙波垂釣。登東皋乃長嘯，碧水浮光自有情。拱德流芳，果然后哲為同志。和平好合，肩擔助弱扶貧。（下）

這幅聯以描寫八境臺景色為主，同時抒發作者的感受，如果把這幅聯作為兩首詩來讀，正得其意。對聯上下聯要對仗，則寫長聯比寫詩又難一層。

石凌鶴的長聯很多，比如《贛州郁孤臺懷古》等，因篇幅太長，這里不得不割愛。

三、興味盎然的石氏短聯

石凌鶴編寫的對聯很多，小巧玲瓏的短對聯中，透著情趣，滲著哲理，警示著人們。

1、寫景抒情聯

偶得一聯

山谷飛云，春風拂袖，閑吟自得因天籟。

石泉漱玉，秋月沉溪，偶唱居然適雅情。

芳草不迷歸客路，

落花徒欠老翁情。

廬山消夏

屏山訪趣，曲徑通幽，環翠自扶疏，竹林隠秀臨藤館。

枕水流芳，小橋躍澗，明霞還掩映，花榭留春沐藻香。

石凌鶴寫景抒情是高手，在他的詩詞中，在他的戲曲中，見景生情的詞曲比比皆是，他的這類對聯（僅我收集的就有幾十聯），就是情景相融韻律優美的詩詞。由于篇幅限制，這里不一一展示和賞析。

2、哲理聯

石凌鶴寫有不少談哲理的對聯，這里也略舉數例。

剛直不阿，一身正氣。

秉公無愧，兩袖清風。

把酒問蒼天，沉浮誰主？

揮刀斫大地，勝負斯評。

學舌非稱頌，談何容易。

彈冠慶養廉，委實艱難。

這類對聯都闡明了一定的哲理，如“非稱頌”（不阿諛逢頌），談何容易，做官的能養廉，實在艱難。

3、石凌鶴寫自省、自勉的對聯也很多

石老是成名成家的大文人，又是中共高干，德高年高，這種身分的人，能自律、自省、自勉，真算得是保持晚節的好黨員。

一九八八年生日自省

八三歲北國南園，藝海風波，何惜狂生涕淚。

六十年東涂西抹，書齋老叟，豈圖史笈嗟吁。

衰翁自勉

革命豈難乎，誓志宣傳，鋤奸伐暴，救民岀水火，進行階級斗爭。哪怕下獄成囚，大不了犧牲就義。

讀書其樂也，虔誠藝術，鑒古觀今，題畫撰詩詞，勉力文章評論。何妨登臺演戲，此無非落拓終生。

自信

留芳自以詩留句，

潤玉先宜德潤身。

四、石凌鶴為許多紀念館題了楹聯

石凌鶴在南昌時，八大山人紀念館請他題聯，并要求他親筆手書。因為石老的字也是寫得別具一格的，可是因半身不遂病在身，手抖得厲害，推辭不過還是寫了一聯。

題八大山人紀念館并痹手書

生不拜君，云譜逃禪，寄情于書也畫也。

窮而尚道，黍離玩世，遣興則哭之笑之。

石老晚年定居上海，一日游嘉定秋霞圃，花園領導請他題聯，于是寫下一聯。

題上海嘉定秋霞圃并痹手篆書

涉趣澗邊，枕流漱石，印潭影波光，碧桃艷冶通幽徑。

慰儀亭畔，延綠歸云，沿草堂池影，叢桂軒昂過曲橋。

石凌鶴對湯顯祖情有獨鐘，我們都稱石老是當代的湯顯祖。上世紀八十年代初，石老為臨川湯顯祖紀念館撰寫對聯，特別慎重，寫好后先在報刊上發表，多次修改，多次發表，最后才定稿。

湯顯祖紀念館楹聯

宦海從來浪不平，為堅拒權臣市利，甘拋棄鼎甲科名。便坎坎坷坷勿自嫌，楚楚酸酸弗自憐。曾除夕釋囚，拯民獵虎。點綴《紅泉》舊本，虧得君子山前，短衣蹇衛，踵步古今賢令，更留連偃武修文，勸農陌上，桑麻蔽野，彩練舒空。何常佛道依違，盡長嘯低吟，竹簫檀板，筑擊弦歌，石盤鐵硯，梨園傳頌千秋筆。（上）

世間只有情難訴，須揭穿禮教網羅，敢劈開綱常桎梏。盼花花草草由人戀，生生死死隨人愿。乃臨川譜曲，發聵振瘖。標題《玉茗》新詞，果然牡丹亭畔，髙冢豐碑。欣看中外瑤臺，爭搬演鋤奸義俠，尋夢梅根，螞蟻緣槐，黃梁醉醒。好在大同伊始，恁朝飛暮卷，云霞翠軒，雨絲風片，煙波畫船，華廈騰歡萬眾家。（下）

這幅聯，上聯寫湯顯祖一生的經歷，表達了對湯顯祖高尚人格丶品質的崇敬。下聯歌頌湯顯祖潛心戲劇亊業，做出了光輝的成就。石凌鶴寫有詩劇《湯顯祖》，這幅對聯概括了《湯顯祖》一劇旳全部內容，展示了東方的莎士比亞——湯顯祖光輝的一生。

湯顯祖因參劾宰相被貶到廣東徐聞縣做縣令。在徐聞縣，他為民做了很多徳政，深得百姓擁戴。至今徐聞縣還有湯顯祖紀念館在。該館請求當代的湯顯祖石凌鶴為湯氏紀念館撰聯，石凌鶴欣然寫了下靣一聯。

廣東徐聞縣湯顯祖紀念館聯

亂世文章憎薄幸，不投身元輔權威，會試終虧附驥。因創作清官俠客，淑女還魂，真是下筆有神，擬古代警頑立懦。（上）

違常天理嘆舛張，乃彈劾當朝宰相，閑官責貶邊陲。且馳思才子宮娥，黃粱醒夢，果然高瞻遠矚，示吾儕喻古通今。（下）

五、石凌鶴寄興聯，興寫天下亊

石凌鶴年青時投身革命，到了年近九旬，仍時時關心國家大事，常常有感而發，寫詩寫詞寫對聯，寄托情懷。他有很多寄興抒懷聯。如：“寄情懷于江河湖海，抒意境在山岳峰嵐”?！按号ㄏ闱樯铍y醒夢，鴂啼柳暗酒醉漫題詩”。等等。

撰聯寄興（小序·略）

俗吏偏多，大吹能賺會花，恣情縱欲。東宮美食，西廈高居，南海遨游，北裘適體。乃至貪污受賄，濫用職權，枉法殉私，凌威逞勢，狂妄無度，落得四舍卑睨，為世人所譴責。仍不知道悔改，到頭來三罰公堂。十年牢獄。（上）

清官太好，謹記修文演武，積德施仁。春畝深耕，夏田盛稼，秋陽利耨，冬富多藏。果然廉潔謙虛，堅持真理，移風易俗，勤政愛民，謹慎放懷，參考五經定義，勉后代以追思。如此深信無疑，真個是一身正氣，兩袖清風。（下）

這簡直就是一篇論貪官、清官旳宏文，斥責了禍國殃民的貪官，贊頌了勤政為民的清官。一個年近九旬的老人，寫出這樣旗幟鮮明的對聯，怎不叫人敬佩。

石凌鶴編寫旳對聯，還有很多很多，應該說是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。我這里拋磚引玉，好聯共賞，能引出更多人收藏旳石氏聯，便是本文的目的。

石凌鶴為樂平劇院撰聯：

從前兢愛看饒河班，流行梆子調。舞臺上出將入相，居然勸導忠良，無非移風易俗。難免曲高和寡，只要遣興怡情。然而直到清朝，大演員卻真演混天起義。（上）

現在都爭夸樂平戲，提倡弋陽腔。藝術家去蕪存菁，做到宣傳高尚，著重繼往開來。主張文茂辭新，應該循規道軌。且要文聯省際，名優界宜發揚贛劇雄奇。（下）